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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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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雲滄趕回來時, 陳媽媽急急忙忙迎著他:“二姑娘回房去了,夫人也不說話,一個人悶在屋裏。”

姜雲滄就是為著此事趕回來的:“怎麽回事?”

陳媽媽嘆氣:“都怪我, 我聽說姓沈的跟個醫女打得火熱, 就嘴快告訴了夫人,後面二姑娘過來, 夫人大概是擔心, 就提了覆合的事,母女兩個就沒說到一處。”

姜雲滄沈著臉:“又是沈浮。”

白蘇與他的事鬧得沸沸揚揚,他自然也聽說了,此時林凝的顧慮他也猜到出一點,想了想道:“我先去看看意意, 待會兒去見母親。”

姜雲滄大步流星往東跨院走去, 院裏靜悄悄的, 姜知意慣常坐的軟椅子擱在廊下, 輕羅坐在欄桿上打絡子,看見他時連忙起身, 小聲說道:“姑娘睡著呢。”

“沒睡著, ”屋裏傳來姜知意的聲音,“哥, 是你嗎?”

姜雲滄陰霾的心突然就明亮起來,快步走進去,先聞到清新的花果香,擡眼看見西窗下擺著一盤青蘋果,一盤海棠果子, 並不是吃的, 而是代替熏香, 借點著氣味,因為眼下有身孕,不能熏香的緣故。

再看窗邊的貴妃榻上,姜知意家常穿著件蜜合色衫子靠著引枕坐著,面前擺著一對泥娃娃,一手托腮正看得出神。

那泥娃娃他認得,是他先前從西州帶給她的。姜雲滄慢慢走過去,在榻前的圓凳上坐下:“跟母親生氣了?”

那圓凳很小,也只夠女子們坐坐罷了,他一個八尺多高的男人坐在上面,簡直就像是猛虎盤在矮樹樁上,姜知意笑起來:“你坐椅子呀,這個太小了,不舒服。”

椅子在另一邊,姜雲滄懶得去拖,一扭身坐在榻邊,看著她手邊的泥娃娃:“意意喜歡這個?”

“喜歡。”姜知意拿起那個女娃娃給他看,“哥,這個是不是有點像我?”

自然是像的,這是他親口描述她的容貌,讓匠人捏的。姜雲滄心裏想著,搖了搖頭:“比你差遠了。”

泥塑而已,便是他描述得再傳神,又怎麽能及上她的萬一?

姜知意笑著,又拿起另一個男娃娃:“這個有點像哥哥。”

這個,是比著他捏的。姜雲滄傾著身子看了看:“你說像就像吧。”

靠近了,揚起臉問她:“跟母親生氣了?”

見她的笑容淡下去,她淺淺紅色的嘴唇翹起一點,連委屈也是柔軟的:“沒生氣,我就是沒忍住頂了幾句嘴。”

說孩子是她一個人的,跟沈浮沒有關系。

說孩子不需要父親,有母親就足夠了。

說她能照顧好孩子,她已經長大了,她能盡好母親的職責。

是的,她跟母親頂嘴了,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情。她從來都很努力,努力再乖一點,讓母親多對自己笑一下。

姜雲滄摸了摸她的頭發,覺得心裏什麽地方,堵得難受。

她一向很乖,從小到大,從不與父親母親頂嘴,便是有什麽不高興,也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排遣,他在家的時候還能哄哄她安慰她,可他後來,時常不在家。

從軍之人,以身許國,很多時候,虧負的都是最在意的人,可眼下的她,讓他再不能離開。姜雲滄壓著酸澀的情緒,刻意模仿小時候的口吻逗她:“我們意意學壞了,都敢跟母親頂嘴了。”

姜知意看他一眼,有些慚愧:“我這就過去給母親賠不是。”

她今天有點脾氣太大了,母親也是為她好,雖然母親的想法跟她的不一樣,但母親的心意是好的,她不該那麽硬邦邦地頂回去,惹得母親傷心。

姜知意起身下榻:“都是我不好,今天脾氣有點急。”

姜雲滄輕輕拉住她:“先別著急去。”

他知道林凝在顧慮什麽,但姜知意的態度很讓他歡喜,他如今,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她回到沈浮身邊。“待會兒我去見母親,等我先跟她說說,然後你再過去吧。”

“你要說什麽呀?”姜知意有點好奇。

“現在還不能告訴你。”姜雲滄看著她重又在榻上躺好,給她蓋上了薄毯,“我這就過去母親那裏,待會兒過來接你。”

他摸摸她的頭發,轉身要走時,又被她拉住了:“哥,你留京的事情定下來了嗎?”

姜雲滄頓了頓:“還沒。”

謝洹始終沒有松口,只說等姜知意身體好點了再商議,但是這幾天宮裏不斷頭地往侯府賞賜藥品補品,姜雲滄明白,謝洹不想讓他留。

在內心深處,他也惦記著西州的邊情。最開始去西州,灰心負氣的成分更多些,然而兩年下來,他對那地方生出了感情,金戈鐵馬,保家衛國,那才是武人該去的地方。

可他太不放心她。她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覆,她肚子裏有孩子,女人生孩子,都是在鬼門關上打轉。

“沒事兒,”姜雲滄安慰她,“應該快了,陛下會答應的。”

他一直是謝洹用得順手的刀,邊境上拋頭顱灑熱血,是他報答君主,也是報答少年時結下的情誼。他很少求謝洹什麽事,上一次求他,還是求他幫忙照顧姜知意,這件事謝洹沒做好,心裏存著愧疚,就算是為了這點愧疚,謝洹也會答應他。

姜知意其實不是很想讓他留下。她記得父親說過,哥哥這樣的才幹,沙場是最適合他的地方,況且這些日子裏她也隱隱有種感覺,哥哥惦念著西州。姜知意輕輕拉著姜雲滄的袖子:“哥,我已經好了,我沒事的,你回去吧,阿爹一個人在那邊,我不放心。”

姜雲滄猜出了她的心思,摸摸她的頭發:“沒事兒,我會安排好。”

他又安慰幾句,這才往林凝那邊去,半路上碰見陳媽媽急匆匆往庫房去:“小侯爺,岐王府來人送禮,夫人命我去取上等封賞。”

“岐王府?”姜雲滄有點意外,“他送什麽禮?”

“隔壁園子是岐王要搬進來住,說是送點見面禮,一來是鄰居的情分,二是這些天破土動工的又吵又亂,也給咱們賠個不是,請咱們多擔待。”

岐王,謝勿疑。姜雲滄沈吟著:“你去吧。”

這件事應該沒這麽簡單,不過眼下,倒也顧不到這裏。

丞相官署。

刑部郎中周善急急走來:“謝五死了。”

謝五,京西車馬行謝家店的夥計,之前那名暴斃的刺客在審訊中曾吐出過謝家店的名字,沈浮命人嚴密監視,查出幾個可疑的人,謝五就是其中之一。

沈浮半閉著眼睛,手搭在座椅扶手:“怎麽死的?”

“吊死在東廁裏,屍體初檢過了,是自殺。”

自殺。算算消息放出去的時間,的確也差不多了。“盯上了嗎?”

“盯上了,那人很狡猾,費了好幾個探子才抓到點痕跡,要動手嗎?”周善問道。

沈浮手指輕敲,一下下叩著扶手:“不著急,順藤摸瓜。”

周善走後,沈浮批著公文,偶爾停下來,閉目養神。

眼睛從昨天開始沒再出血,但總好像蒙著一層霧,極力睜大也看不太清楚,往往還覺得眼前有很多斑點亂飛,大夫說是已經開始生出雲翳的緣故,若再不好好休息,就會加速惡化,最終失明。

他不想休息,一停下來,一合上眼,就會想起姜知意,甚至看見她,就像現在這樣。

眼前是她暈染著紅色的臉,她閉著眼睛,睫毛顫動不停,他低著頭,吻她腿上的傷疤。

沈浮猛地睜開眼。

那些狂浪放縱,在娶她之前,他從未料想到自己會有那樣一面。她就像深淵,讓他掙紮抗拒著,又沈淪塌陷。他一天比一天更容易想起她。

拿過折子繼續批閱,可腦子是混亂的,總是她的臉,她的聲音,她的喘息。沈浮捏緊筆,又寫幾個字,重重丟開。

他決定再放縱自己一次,雖然這種放縱,近來越來越頻繁的發生。

閉上眼睛,姜知意立刻出現在眼前,她呼吸有點急,喃喃地喚他浮光,他吻著她汗濕的鬢發,她閉著眼睛,所以沒發現,他是睜開眼睛的。

真是古怪,他以為自己需要閉上眼睛來回憶從前,然而後來,他睜開眼睛的次數越來越多,他知道她是誰,他甚至一天比一天更清楚,他在為什麽情動。

手指握緊扶手,眉頭越擰越緊,突然聽見有腳步聲走近。

沈浮睜開眼,胡成拿著紗布和藥膏:“相爺,該換藥敷眼了。”

一天三次,到時間必須敷藥半個時辰。沈浮靠在椅子上,胡成輕手輕腳塗著藥,道:“小的打聽到,祁王殿下給侯府那邊送禮了。”

作為多年的長隨,主子的意思就算沒說出口,他也得猜出來幫著辦,胡成私心揣測著沈浮還沒放下姜知意,所以一直打聽著清平候府的動靜。手底下一抖,沈浮推開了他:“岐王選了外苑?”

沈浮瞬間想清楚了前因後果。岐王的住處始終沒定下來,謝洹指了幾處舊日的宮苑讓他挑,如今他給侯府送禮,必是要住隔壁的外苑。

無數憂怖念在腦中盤旋,沈浮起身:“備轎。”

半個時辰後。

沈浮站在衍翠山頭,旁邊的涼亭正在修葺,地上堆著木石,匠人們的斧鑿聲叮叮當當,沈浮極力向下眺望。

山谷處一帶圍墻將山體分開,另一邊,就是清平侯府了。

他已經十天不曾見過姜知意,原以為可以繼續忍下去,哪知突然聽說這個消息。

面前一棵大松樹遮住身形,沈浮看了很久,終於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極遠處一晃。

她坐著軟兜,邊上跟著個男子。

作者有話說:

加更奉上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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